如果不尽快复工,城市停滞的二次影响可能导致人口死亡率高于新冠肺炎死亡率。 ——博士张文宏
从2月28日开始,王兵每天都接到丈夫病危的通知。 那些医学术语很陌生,但最后一句却让我手颤连连:“他在病程中随时都可能因呼吸和心脏骤停而死亡,最终预后很差,人和钱是空的。”
它一直持续着,她被宣布永远告别她的丈夫。
↑3月13日病危通知书上写着,“最终预后不佳,人财两空”。
2月16日上午,丈夫方立强身体不适,眼球、面部呈病黄色,蔓延至全身。 早在6年前,他就患上了这种叫做“黄疸型肝炎”的病,经过简单的住院治疗10天后痊愈出院。 悲剧本来是可以避免的,但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,武汉的医疗资源全部倾斜,她的丈夫一步步被从轻症拖到危重症。
王兵忘不了丈夫彻底昏迷的前一晚。 他的四肢被绑在病床上,下意识的哭了整整一夜,直到凌晨两点才完全失去知觉。 她守了一夜,抱着丈夫的头在她耳边低语:“丈夫,等天亮了,我就送你去做手术,你的病就会好了。”
半个多月的时间,王兵找遍了武汉各大医院。 他曾经在围墙的夹缝里看到那些可以收治她丈夫的医院大楼,但一次又一次地试图住进医院却被拒之门外。 或者,面对那些因为躺在过道里的危重病人而无暇顾及的医生。
几天前,丈夫失去了最后的生存机会,现在只能等待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奇迹。 王兵说,疫情期间的医疗部署,她很理解,但只希望丈夫能在这些夹缝中找到出路。
以下是王兵的讲述——
《难忘的浪漫》
我们家住在三环外的华山碧桂园。 武汉封城的时候,小区也封了。 平时老公工作很忙,经常出差。 宅在家里的这段时间,是我们难得相聚的时光。
我是家庭主妇,丈夫是十九冶公司职工。 我们三年前搬进了这个社区。 新房子几乎是老城小房子的两倍大,周边环境优美。 房贷很高,他的工资只能勉强应付除去房贷的生活,但女儿乖巧懂事。 生活虽然紧迫,但也算是平凡而幸福。
发病前,丈夫每天都在家带女儿,我一边做家务,一边看着她们一起跳绳、奔跑,从卧室玩到客厅,再玩到厨房。 女儿跳得很好。 丈夫跳舞时,她总是喜欢抱住他的肚子,开玩笑说“爸爸四肢不协调”。
他是一个不懂浪漫的男人。 可有一天,我们坐在沙发上,他突然把头凑到我耳边,我们美美地自拍了一张。 这段时间他总是帮我做家务,生怕我累……这些事情让我觉得很浪漫。
↑方立强与王兵
我们是朋友介绍过来的,他的同事都说他很正直,厚道,善良,热心,所以很受欢迎。 2007年我们29岁相恋结婚,一年后有了女儿。 他一直在十九冶工作,负责项目预算。 这些年来,哪里有项目,他就去哪里,经常加班到深夜。 虽然我工作了这么多年,但是因为学历不高,一直在基层工作,属于那种想踏踏实实做事的人。
2014年,我老公在山东青岛一个叫博里镇的地方做项目。 有一天,他的眼珠子和脸都黄了,但他还是去上班了。 他的老板和同事看到了他,让他马上去看医生。 他被诊断出患有“黄疸型肝炎”。 幸运的是,当时没有大问题。 在胶南市人民医院简单住院治疗后癌症病人收到病危通知书,10天内痊愈出院。
今年2月16日,武汉刚刚下了一场大雪。 当他早上起床时,他又出现了同样的症状。 病态的黄色从眼珠子和脸上蔓延到全身。 我的第一反应和上次一样是黄疸,赶紧想办法把他送到医院。 这时候,他还说:“没那么黄,现在还能这样出去吗?我们感染了新冠病毒,我们家就毁了。” 我照了照镜子,家里没有药,只好去医院。
可万万没想到,现在去医院看病这么难。
《求医之路》
我们居住的小区已经实行全封闭管理。 一开始可以选一个人每周出去买两次生活用品,后来变成了一次。 后来被社区收购,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。
在小区门口说明情况后,工作人员只好逐级上报。 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,他们告诉我不能去医院了,因为现在疫情期间大部分医院都被征用了,只能先去社区医院。 他们说:这是政策,不能越级,现在大医院收治不了了。 每次走出小区,我们都要折腾很久。
社区医生开了保肝药,吃了两天不见好转。 我们到处联系医院,但电话很难接通。 心想,还是去个医院吧,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。 报完每一层,社区就给了我通行证。 这张证明不能跨市区使用,但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,直接赶到湖北省人民医院急诊科。
那天丈夫自己开车,精神状态还不错。 因为怕感染,我们戴上了口罩和塑料手套,身上还裹着雨衣。 没有护目镜,我们用塑料袋套在头上,只戳了两个小孔透气。
当我赶到省人民医院时,看到了非常吃惊的一幕:急诊室的门口,候诊室的椅子上,过道的地板上,来来回回的担架上,到处都是病人。
这个时候我是不能直接注册的。 我只好去分诊台问诊,等了半个小时,也没有分诊医生来找我说话。 医生忙得不可开交,只能先抢救病情较重的病人。
在湖北省人民医院附近,还有一个中部战区的医院,我们最后报到的是消化内科。 好像肝科的医生都被征召到抗疫前线了。 那天他们做了一些测试。 两天后,医生用结果告诉他们,甲肝、乙肝、丙肝、丁肝和戊肝都不是。 至于黄疸是怎么引起的,他也说不清楚。 ,因为这超出了他的专业范围。 医生说同济医院有肝病研究所,建议一定要去看看,否则后果很严重。
期间,丈夫的病情开始恶化,我只身赶往同济医院急诊。 同济的情况和省人民医院如出一辙,人满为患。
看到有急诊室,我就直奔进去,边哭边说我老公的情况。 医生很忙,很快就告诉我,一来这里没有药,二来没有床位,三来感染科处理肝病,正在处理新冠,急诊科没法收治。 . 我想这位医生也应该感到很遗憾,但他没有时间表达遗憾,因为病人太多了,他没有时间去照顾他们。
那天回家后,我很失望也很无助。 我发动亲戚朋友一起打电话,找市长热线、卫生局、各种医疗求助电话……有人接了电话,但最后什么都没有解决。
因为找不到大医院,我们这期间也去了一家中医诊所,拿了5个药。 服用期间,其丈夫精神状态有所好转,但停药后继续恶化。 又去找中医取药。 他说,现在物流很困难,进货很慢,药店也一直供应不了需要的药材。
↑王兵之前在湖北省中医院(花园山老院区)拍摄的照片
现在武汉的大医院看不到医生。 我明白这是一个非常时期。 但是我想,能不能让我们去四川成都看病,因为十九冶总公司在四川,我老公的医保也在四川。 遗憾的是,“武汉返京黄女士”事件牵动了人们的神经。 协调了半天,行程还是成不了,也没人敢给我们担保。 平时很难离开社区,但现在即使插上翅膀也不可能离开武汉。
《医疗危机通知》
2月28日,老公看到可以住院的信息,终于住进了普仁医院。 就在我以为终于有了希望的时候,那天收到了医院发来的病危通知书,通知他医院条件有限,要我们尽快转到大医院治疗。
我们又联系了同济、协和、中南、省中医等各大医院,得到否定答复后,只能继续留在普仁医院治疗。 之前去中南医院的时候连门都没进,就在围栏的缝隙里看了看,门卫说这是定点医院,非COVID-19患者不入录取了。
↑方立强入普仁医院当天收到病危通知书
经普仁医院诊治和输液,病情无好转,肝功能继续受损。 每天,我都会收到重病通知。 那些医学名词很陌生,但最后一句却让我手颤连连:“在病程中,随时可能出现呼吸骤停、心脏骤停死亡,最终预后不佳,人钱也会丢失。”
3月6日,丈夫的病情已经发展到危重状态,神志不清,在病床上发疯般的挣扎,我们不得不把他的四肢绑起来。 那一夜,他靠着自己的潜意识痛哭了一夜癌症病人收到病危通知书,不停地喊着“我痛!” 直到凌晨两点,他完全失去了知觉。
我一直陪在他病床边,抱着他的头在他耳边低语:“老公,天一亮我就送你去做手术,你会痊愈的。” 那是谎言,是麻木的安慰,太残忍了,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痛苦。 我哭个不停,惊慌无助,几天几夜没睡,差点晕过去。
在我们和普仁医院的配合下,从3月7日到现在,医生已经为我先生做了两次血浆置换和一次人工肝手术。 症状常稍好转后急剧恶化。 3月9日,我丈夫被送进ICU继续他的生命。 我们万念俱灰,3 月 10 日收到好消息。 插管后丈夫好转,但仍随时有生命危险。 请尽快联系协和或同济医院安排转运事宜,以求生存。
3月11日,我们联系协和医院肝病科教授了解到,肝病科已经开始接收患者,但转院面临诸多困难。 比如肝病教授都在抗疫一线,不能参与会诊; 即使会诊后同意转院,仍需在过渡病房观察两天,排除新冠肺炎。 但是过渡病房只有基本的治疗条件,丈夫坚持不了两天。
↑3月11日,王兵咨询同济医院教授,被告知“仍不常规受理”。
最重要的是急需AB阳性血型肝源尽快安排换肝手术。 教授告诉我,肝脏的来源往往来自交通事故。 但疫情期间,肝源从何而来?
“最后的希望”
3天前我们得知,即使我们可以转院,结果也不会改变。 我老公的心率经常高达140、150,医生跟我说的很直白,最后的结果就是死,没有希望了。
进ICU前,我带女儿见了最后一面。 她抱住父亲,喊道:“爸爸,快点好起来,爸爸,你要勇敢。” 我不敢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,因为女儿太需要父爱了,没有人能代替他。 我太爱我的丈夫了。 从认识他到现在,他从来没有嫌弃过我,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刻薄的话。 在我看来,世界上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好人。 .
↑方立强和女儿
因丈夫没有得到及时救治,发展成肝功能衰竭,生命垂危。 武汉疫情期间,我能理解现在的医疗部署,只是希望老公能在这些夹缝中找到出路。 还要感谢这段时间帮助过我们的亲友,感谢十九冶的同事和领导,感谢你们为我们筹办和筹款。
只希望奇迹发生。
救援困局待解
其实,王兵夫妇的经历并不是孤例。 红星新闻记者发现,在疫情特殊时期,不少非新冠患者一直面临救治困难。
据公开资料显示,《环球时报》、《人物》、《每日经济新闻》等多家媒体相继报道,交通封锁、后勤不畅、医院征用、医生转移等各种问题蔓延至后方。的流行病。 透析患者、癌症患者、心肌梗死患者、孕妇等人群。
据《环球时报》报道,一直在抗击疫情的武汉市武昌医院护士张琴,一直在抗击疫情。 他的父亲是多年的尿毒症患者。 在此之前,他每周要到武昌医院做3次肾透析。 但受疫情影响,父亲找不到可以进行肾透析的医院,只好独自回家休养,最终不治身亡。
人们报道了几名非 COVID-19 患者的困境。 例如,身患恶性嗜铬细胞瘤的武汉市民闫丽,因疫情期间放疗中心开业延迟,肿瘤中心又被征用,不得不停止治疗。 医生们奔赴抗疫第一线。 像许多非COVID-19患者一样,她试图去其他省份就医,但来自汉族的通道越来越紧。 2月21日,闫莉在政府的协调下住进了普仁医院。 她还是希望能解除封锁,去北京接受更晚期的治疗方案。
据《每日经济新闻》报道,据武汉大学中南医院急救中心副主任夏健估计,正常情况下,他所在的医院每年接诊急诊患者12万,其中10%~20 % 需要救援。 患者。 但疫情期间的抢救量约为正常状态的1/3,其中还包括新冠肺炎引起的急救。 与往年相比,减少2/3的急需抢救患者去哪儿了? 除了封城导致交通事故减少等因素外,没有人知道答案。
这只是一家医院的数据,数字背后是生命垂危的患者。 记者向武汉市疾控中心、含江区、洪山区、东西湖区疾控中心市民热线咨询非COVID-19就医方式患者,但没有得到明确答复。
红星新闻记者了解到,疫情期间,武汉多家医院和机构提供在线诊疗服务,方立强就曾使用过此类服务。 例如,自1月26日“健康武汉”小程序上线以来,市民每天在线问诊量超过8000次,访问量峰值超过10000次。 但跨越网络,难以替代庞大的就诊需求。
这些困难随着疫情的控制和肺炎及疑似患者“应收尽收”政策的落实而逐渐好转。 据多家媒体报道,自2月16日起,武汉市卫健委陆续公布了非新冠肺炎患者收治医院名单。 2月21日,武汉市防疫指挥部增设“非新冠肺炎医疗救治组”。 据《人物》报道,新措施出台后,还需要时间适应。
新措施落实到什么程度? 红星新闻记者先后咨询了湖北省政务服务网热线、武汉市市长专线、武汉市卫健委健康咨询热线。 工作人员表示,符合各地救治要求的非COVID-19患者的诊疗渠道“慢慢开始完善”。 根据相关文件,大部分门诊已经恢复,但并非所有患者都能收治。 录取标准。 对于具体的回收比例,工作人员表示“无法回答”、“没有详细数据,主要处理求助”、“没有调查,没有发言权”。
红星新闻记者 胡婷 王拓 武汉